专访丨《中国奇谭》导演於水：网友对“浪浪山五人组”的二创，让我感到治愈

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 宋浩

近日，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与B站联合出品的动画《中国奇谭》热播。

打头的第一集，《小妖怪的夏天》画风、故事都很出色，带起了极高的话题。“浪浪山五人组”成为“打工人”的代表，成为了网友们的头像、表情包、壁纸等；甚至还有网友进行了二次创作，对小猪妖后来的经历进行想象……

1月10日，《小妖怪的夏天》导演於水接受了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采访。

【网友的二次创作，让我感到治愈】

“网友的二次创作，让我感到治愈。”於水在第一时间就关注到了网友的二次创作，印象最深的是“浪浪山五人组”的合照：“这5个小妖怪，哇，那个表情，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，但它是手绘的。每个人都精神矍铄，对未来充满了期许，那种年轻人初入职场的那种感觉，画得很生动很形象。”

另一张合照，这5个小妖怪表情、眼睛、耳朵等都变了，颓丧的气质。

“打工人”的视角，於水一开始完全没这么想。直到中期看片的时候，有小伙伴发现：“这不就是打工人吗？”於水开始意识到，观众会从这进行解读。於水创作的思路，就是立足人物讲故事：一个妖怪洞里，最底层的小妖怪，它会遇到什么问题呢？

“接地气”。这是於水对作品的要求，为此他花了不少心思。比如妖怪们的外表，小妖一定要看第一眼，就知道它不是领导，所以长相上用什么感觉呢？天真、单纯。相对的，狼大人的眼睛、外形、动作，看起来就比较有城府。

故事暖心，又讲到很多观众心里去。“看到这个动画片，感觉像回到了童年，一个无聊的下午突然变得明媚起来。”於水也看到很多网友的走心好评，很受触动。

赞誉的同时，也有些不同声音。比如有观众认为打死小猪妖才是对现实的映照，等等。“文艺作品嘛，没有固定的答案。”於水说，观众千人千面，经历、人生观、价值观有差别，他希望观众能够彼此理解。但是大家有各种解读和分析，这让他很欣慰。

【以葫芦为例，故事需要不断打磨】

《小妖怪的夏天》为什么这么“火”？於水觉得成功的要素之一是，制作时间足够长。

他做其他动画，可能需要半年多就做出12集，这次有充足时间打磨精良，让故事更完整、画面更精致。

比如故事上，关于小猪妖的结局，最早的故事版本里确实是一棒子打完就结束了，没再明确交代，是开放式的结尾。在打磨剧本的过程中，上美影、B站、总导演陈廖宇和於水一起聊的时候，觉得这个结尾有一点残忍。

於水找小朋友来看了下，小朋友普遍反映：“为什么要死呢？”於水抓紧让小猪妖又回来了，让孙悟空的形象更突出，结尾治愈。

“这个确实抵达观众的范围会更广，尤其对少年儿童来说。”这样，孩子可以看孩子的“热闹”，大人品味大人的“门道”。

再比如画面的细节。作为主角，小猪妖的形象花费了不少心思，观众都注意到他的葫芦。这是小猪的水壶，片头就给了特写；小猪回到家时，妈妈给他灌满了水，提醒他多喝水；最后被打“死”时，葫芦里的水一点点流淌出来——这个细节很多人有感触，觉得特别好。葫芦成为了故事的一条重要线索。

但葫芦最初没这么大的作用，一开始只是觉得红缨枪太单薄了，搭配个葫芦作为造型道具。从剧本阶段到画面阶段，於水觉得葫芦不能白画，应该发挥点作用。于是增加了葫芦这条线索，这是在创作中期加进去的。

小猪妖倒下后葫芦滴水，这个场景很早就想好了。“这个镜头一定要用长镜头，一点不动，对着它倒下那个样子一直拍，然后旁边的那个葫芦在流水。”

【做动画事业需要热爱】

有了足够长的时间，於水和小伙伴们把故事上、形式上精益求精。这次与上美影、B站合作，创作节奏大不一样。

对一部作品也好，对一个动画人也好，都是需要时间的。於水觉得，做动画是一步一步积累的过程。“动画导演想做出头，可能相对会更晚一些。”

很多电影导演因为才华横溢，可以少年成名，比如姜文在30岁出头就拍出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。查泽雷30岁拍出《爱乐之城》，毕赣获得最佳新导演时才26岁。动画不一样。

动画里学的东西会比较多，编、导、摄、录、美。於水说，在北京电影学院，文学系、导演系、表演系、声音学院……都是分开的。“但在动画学院里边，这些都得学，包括编剧、绘画、动作、后期各种技术，声音、导演这都得学。”

动画从业者学的东西比较多，工作量也比较大，需要潜下去等待，有热爱才能等得下去。正如很多做电影的老前辈一样，以此为乐，有无限热爱。

张云明

比如给唐僧配音的张云明，就是86版《西游记》唐僧的配音演员，197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，曾为动画《爱丽丝梦游仙境2》《寻梦环游记》、电视剧《红楼梦》（贾环）《末代皇帝》（溥仪）配音。

“张云明老师来了，发现就只有两句词，然后甚至发现自己脸都没露（笑）。”於水说，“他刚配了两句，配音导演说，不好意思张老师，结束了。他说啥，结束了，就两句词，我（唐僧）脸还没露呢。”

一看这片子，唐僧果然一个脸都没，连唐僧的口型都不用对，张云明意犹未尽。但是，他给於水等人的印象是，特别地平易近人，业务水平非常强。“我看到他也是像看到了我自己童年一样，我非常地高兴。”

【中国动画在不断往上走】

於水现在是新媒体艺术与设计学院动画系主任。他与总导演陈廖宇、《林林》导演杨木一样，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。

很多观众觉得，《中国奇谭》达到了中国动画的一个新高度。

在於水看来，早在十多年前，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系列就开了一个好头，《熊出没》系列更上一台阶。在它们之前，中国动画走得很艰难，“学动画史也都知道”。上美影那些经典作品之后，中国动画处在低谷期，也是力量积蓄期。

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《熊出没》证明了我们的动画是可以实现商业化的，票房和热度代表了某种认可，大家愿意消费来看了。

到2015年之后，《西游记之大圣归来》开拓了另一篇市场，吸引了成人观众。再后来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让业界人都惊掉了下巴：

“我们觉得它很好，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，能达到50亿的票房。”於水说，这是和实拍电影一个量级的观众体量。

因此在他看来，中国动画在一步一步往上走，所谓说一会高一会低“仰卧起坐”，这是小的起伏波动，大趋势是上升的。“无论是创作方，还是出品方、观众，对中国动画来说，整体大环境越来越好。”

“这个我还是有非常坚定的信心的。”於水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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