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自由，就没有办法成为霓虹漫画家？

文丨折舟

不论你是新老二次元，都不会没听说过过去两年最具有话题性的漫画作品——《电锯人》。

就算没有听说过，也一定在各种地方见过“好耶”“我逐渐理解一切”“对藤本树使用炎拳吧”等出自这部漫画内外的名梗。不夸张地说，这部漫画几乎包办了2020年后半年一多半的漫画剧情热点。而这些热点本身，又来自所有读者都津津乐道的神经病似的剧情设计。

2020年末，《电锯人》完结了。

但这股自由之风并没有停下的意味。在其完结后的两年间，“自由”逐渐成为一个标记漫画家风格的词汇。当一部作品的剧情开始不走寻常路，出现出乎意料的反转或展开，你就能在漫画的评论区看到无数“这也太自由了”“这部漫画对人类来说为时过早”的感慨。

在此期间最好笑的例子来自《刃牙Ⅱ：相扑道》，去年三月份的剧情中，主角范马勇次郎出场时坐在总统办公室里休息，而在他身边的，正是我们大家喜闻乐见的上一任美国大总统特朗普。在漫画设定里，每一任总统上位时，都要手持圣经对着勇次郎宣告互不侵犯的条约，而我们的川宝，在竞选败给拜登以后显然心里还有残存的好奇，想趁着勇次郎打盹的间隙对他进行一些触碰。

（川宝倒了）

更有意思的是，《电锯人》的作者藤本树，在上一部漫画《炎拳》发表后，曾被国内漫迷评价为地上第四自由的漫画家。

而这个榜单里，勇居榜首的，正是刃牙的作者坂垣惠介（看到上面那张图朋友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疑惑的了）。两位同样以人类很难揣测的大脑，在多年后的现在又同时引领了漫画自由的风气，只能说他们自由的纯度，确实很高。

这股自由的风潮并不是一种只在国内引起惊奇和称赞的偶然，如果你是个漫迷，可能会知道，近几个月以来立本漫画圈卖的最好的作品，都是以不羁的风格在漫画市场杀出一条血路的存在。

比如今年话题新作之一的《超自然武装铛哒铛》，它的画风是这样式的：

（顺便剧透一小下，这玩意儿后面是主角团队的一员）

而比它稍早的，同样是不停出圈的恋爱后宫漫画，《超超超超喜欢你的一百个女孩子》，讲述了主角恋太郎攻略一百个女朋友的恋爱喜剧。只看简介、名称和画风，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这部漫画的展开不滥俗就算成功了，看人谈恋爱吗，大家伙都熟，忸怩或者直球都屡见不鲜，更别说各种人设套路了，四个字，了熟于心好吧。

结果意想不到的是，这部漫画中充斥着的不但不是常规的人设，还不断地有这样的骚操作。

（嵌字上辈子给了你作者两刀是吧？）

就，骚操作的浓度高到什么地步呢，整部漫画里如果让你看见常规的恋爱喜剧情节，评论里都是一片“不对劲”“是我坏掉了还是你坏掉了”。

不怎么正面的例子，自然就是去年年中完结的某部甲级战犯塔塔开的漫画了。顺带一提，刚刚说到的《超自然武装铛哒铛》的作者龍幸伸，也是藤本树的助手。只能说师出有名了。

那说到底，这股子“自由”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？

在藤本树刚出道的时候，他的自由还只是如同《葵花宝典》一般是一种激进的剑走偏锋，并不去支撑起漫画的骨骼，这在他的出道长篇《炎拳》的前半部也可以看出，一开始主角依旧依循着一个常规的青年漫画剧本在行动。随着他复仇活动的进行，他不断地收到他自己的质询、否定和背叛。

这并非罕见的套路，不同于少年漫画，青年漫画往往会给自己的人物设置更复杂真实的世界观和人物，并让主角和他身处的世界充分摩擦，让矛盾不断浮现，这种方式自然会以让人物的前后言行产生粗粝、明显但并不清晰的裂痕。

但谁也没想到，藤本树疯批的地方在于，他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，把这个摩擦加到一个夸张的地步，反复折磨主角的所思所想，把一个“我不要想不正确的世界认输”的少年给磨成“毁灭吧，我看会电影”的四大皆空再世佛祖，活生生给主角磨麻了，没行动动机了，在整个漫画后四分之一的部分，主角开始失去对世界的主观能动性，像一个局外人一样，看着世界崩塌。

这就造成了观感上的断裂和困惑，最后给观众也折磨的神志不清：是啊，世界发生了什么和主角有什么关系呢？主角发生了什么又和我们观众自己有什么关系呢？我又为什么要看这部漫画呢……

与其说是自由，不如说这是一种对虚无的至深体验和怀疑。

但这种审美风格也只是在漫画后半段乃至后四分之一段才显得明显，而谁也没想到，在第二本长篇《电锯人》里，藤本直接给自己的自由来了个平方。

它不再有任何可以归类依附的模板，前期还有一些少年漫画主角开挂的影子，但藤本一脚油门，它就变得极度自由又极度混乱，主角行动和命运不再有任何铺垫，癫狂、出乎意料、戛然而止、漫不经心。这些词都可以恰如其分地放在这部漫画身上。

然而可能连藤本树也没想到的是，这玩意儿会比《炎拳》还火爆的多。在曾经接受采访时，他就表示过这样创作就不是为了火爆去的，他的初心就是服务于那些对大众漫画感到厌倦的观众。

但略显讽刺的是，正是他所不太看得起的大众，对这种风格反而甘之如饴。以至于到了两年后的现在，像《超自然武装铛哒铛》和《超超超超喜欢你的一百个女孩子》这样不合常规天马行空的作品，仍然备受大众期待。

可能对于我们读者来说，层出不穷的商业漫画的套路也早已不再有趣和新鲜。漫画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结晶，漫画家自由带来的阅读体验可能并不流畅，但一定是我们未尝体会过的。而破除窠臼向着更新的方向前进，本就值得期待和嘉奖。稍稍改用曾经地上第一自由的坂垣惠介的话来说，就是：

“漫画，很神奇吧？”